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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快穿之叶喻的七夕】人间夜雪

#仓促之中写成,自觉叙事不甚明朗,希望大家谅解。

#关于他们的执着和爱。

 

 

“你是想听我说说那场夜雪么?

“叫我现在想来,许多细节都不清楚了。然而那确实是杭城久违的雪,就那样下在夜里,天明时分推开门,看到树木的枝叶上挂了薄薄一层积雪——更像是厚一些的霜。这会叫人遐想西湖上那座断桥,过于暖的气候难以重现断桥残雪的景致了,游人前去,虽是无心,却也只得学着张岱看人作景。

“即便是看人,我当然也看不到吹弹歌舞带着童娈游湖的贵族女子,或是独坐蓬舟醉卧断桥的风流名士[1]——我看见的人与他们都不同。

“他常常打着伞,走过雪,走过飞絮,走过晨昏昼夜,最后叩响了这里的门。他们已经远走,像是杨花——你是留不住杨花的,它们终究要走。只是有些最终抛家傍路,而有人爱惜的会一直飘飞到天涯去吧。

“我?我是年年落在这片土地上的雪。天上的雪偶尔不会来,那我或许是在这里越冬的倦鸟。我在等雪埋葬我的羽翼,又或许等杨花满城的时候,他们还会回来。

“那么,你能告诉我,到底是杨花似雪,还是雪若杨花么[2]?”

你又带着沐橙胡闹。

那人还是打着伞,语气中的一分嗔怪之外是九分笑意。他披了件米色的长风衣,打一把素白色的伞,伞面上是淅淅沥沥的秋雨,在长途跋涉之后暂且休憩片刻,不久便要去迎接新的一个轮回。

姑娘便一面笑一面收拾桌子,那些胶水绸子和竹签儿被她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归置起来。人还是笑嘻嘻地,对着他点点头便抱着她的宝贝们转进内间,露出桌子对面的人,一手撑住自己脑袋,另一只手摆弄着一堆竹签还是不知道什么物事,慢悠悠地道了声:辛苦了文州。

伞被顺手搁在门外,也没收,素面朝天。喻文州迈进门,在他头顶的老旧店招沉默地将雨声隔绝。他走近叶修,将拎着的打包盒轻轻放在桌上,这才瞧见他手里的是个什么东西。

喏。叶修把它举起来,笑问:有没有几分像了?

喻文州仔细欣赏了一会儿,真情实意地赞了一声不错。

竹丝匀称,棉线细密,细看来每一条骨架都出自同一根竹竿,除了太小,跟竹骨伞是没什么两样了。——不愧是你。

叶修便像个得了褒奖的孩子似地,笑得极其得意,末了却还是叹了一声。究竟是做不会大伞,他唏嘘,再真,也不是真的。

喻文州正拆着塑料盒子,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却没见那张脸上有什么表情。像是叶修只不过陈述了一个极其平淡的事实。

……为什么不愤怒呢?

可这原不关他的事。喻文州拆完最后一个打包盒,有些疑惑地想着。但最终他还是只伸出手,在叶修眼前一晃。

“吃早饭吧。”

“嗯。”叶修应了一声,“等沐橙一起。”

而后他们对坐无言。

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他打量了我们很久,然后笑着问我们,要是说‘我们好像以前见过’是不是很傻。叶修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……哦,他说——

“不会,因为好巧,我也觉得。

“听起来套路极了。但是我觉得,人们说倾盖如故,大抵如此。

“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那并不是子不语便可以解决的。而且他也说,夫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出于敬畏,更准确些说,敬而远之。

“所以我相信他们曾经见过。

“我相信他们只是跋涉了很久很久,寻找了很久很久,最终——又一次相遇在这里。”

喻文州拦住了站起来打算收拾桌子的苏沐橙,向她笑了笑:“我来吧。”

姑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一弯嘴角,默默无言地看着他收拾起桌上的塑料盒子,最后独留了她面前一碗粥。那粥泛一点微微的米黄,看起来与普通白粥并不怎么相似,飘出一股清浅的豆香。

“美玲粥。”叶修瞧了一眼,“甜口的呢。吃不下?”

苏沐橙点了点头,把粥推到叶修面前,便站起来,接过喻文州手里装空塑料盒的袋子进里屋去了。叶修瞅着那小半碗粥许久,仰起头:“解决一下?”

于是喻文州又默默地坐回去了。

叶修起先是噙着笑,看他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粥,而后又越过他头顶的发旋儿去看门外的天色。这间店面隐在西湖边一条偏僻的巷子里,一直是少有人迹的,向门外看可以看见低矮的青砖墙,和时不时飘落的细密的雨催生出的青苔。

“还做笔吗?”

喻文州忽然没来由般问了一句。他站起来,把喝空了的塑料碗盖好盖子,转身轻轻放到门口的垃圾桶里,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留给叶修一个难以形容的背影。

挺拔如初,却莫名能看出些因紧张而生的僵硬。

叶修怔然。

——还做笔吗?

这个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,它本应坚定而矢志不渝的回答,近来却那样难以说出口,哪怕是在心里回答自己。

——还要继续吗?

“他刚认识叶修的时候还很年轻呢。你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啦,不晓得当年的他们如何一路走过来。

“那个时候画画的人想成名,想在画坛上有一席之地,只有全国美展这一条路好走——文州后来也是从全国美展出来的。但是……叶修不同。他太难了。

“从来没有什么程式化的途径,能叫他们这些手艺人被人熟知。他们自称匠人,老一辈的还坚信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,相信口碑和积淀便是最可靠的资本。

“你要怎么忍心告诉他们?在这个模式化了,也标准化了的时代里……你要怎么告诉他们,他们是错的?

“是的,他们是错的。可是有没有人意识到,他们其实从来都是对的呢……”

十七岁的时候魏琛对他说,你去临一临小楷吧。

“不过别用你的叶筋笔,也别用你的小兰竹。”魏琛掐灭烟头:“要记得工具也是很重要的,你手中的笔也得是你的小情人,得是你爱得起来的那种。”

喻文州早习惯了他一向不正经的比方,便只是若有所思,而后问道:“意思是,选笔要细致,要有方法么?”

“不止。”魏琛难得正经,“你至少要有一支笔,让你一眼相中它,对,说白了就是合你眼缘。你得觉得用这支笔写字儿或者画画都顺畅极了,并且留下的一切痕迹在如你所愿的以外会给你惊喜而非惊吓。你得喜欢它的意思是,不光是它的手感和质量,还包括它笔杆的选材,长度,粗细,重量,笔头的造型,笔身的做工——甚至还包括它的名字,再丧心病狂一点,它的制作者和笔庄的名字,你都喜欢。那是一种感觉,第一眼看到或者仅仅是听到的时候,就觉得非它不可。”

“我知道这很难,但我希望你去做这件事。”他拍拍喻文州的肩站起来,“你可能得把许多不同笔庄的不同笔一一试过去,在试到最后之前,先别把你的帖子临完,等找到最适合的那一支,再完完整整地临一遍。好笔能知你意。”

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依言寻找,也找到过几支偏爱些的,却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,他还不该临完那帖常说清净经。临到底了不算是临完了,他懂得。

临完了的意思是,不必再临。

而一直到他搁置了练字开始画那副长卷,他都没有临完过。

他开始带着笔和颜料四处漂泊。南诏大理,巴山楚水,燕赵中原,他丈量着或近或远的距离,寻找写生的人间草木,却又冥冥中觉得自己还在寻找另外的什么,是不慎遗失在这世间的,美好得值得他跋山涉水,不计一切。

到杭州的那一天是深冬。杭城罕见地下了雪,不算大,只是下得偶然,在黄昏倾颓的天色里毫无征兆地就这样飘落。

冬季自然少有花会开放,过冬也应当是广州更加宜居,因而后来喻文州也始终无法回答自己,为什么偏偏跑来了西子湖畔?

缘分实在是太过奇异,再不相信,也都要怀疑它是否时时作祟。

它指引喻文州拐到那条小巷,推开那扇无人问津的店门,看见简单柜台里的叶修和苏沐橙,和挂得满满当当的笔架。

那一刻喻文州忽然觉得,自己也许即将临完那本帖子了。

*

“你问叶修最擅长的呀?——是七紫三羊。哈哈,文州第一次定做的是七紫三羊。

“所以叶修一直……都很喜欢做这种笔。

“对的,嘉世知道。但是他们当年肯定没有跟你说过。

“叶修在嘉世做的最后一支笔,是一支他自己并不喜欢用的白云。他嫌这种笔太软,写字没力气。……你猜对啦,是送给文州用来画画了。”

“嘉世想用来让叶修身败名裂的那批七紫三羊?那当然不是他做的,你也知道他选料都要自己上的风格,他对自己这门手艺……说是一片痴情也不为过。他怎么可能用尼龙毛冒充紫毫?

“不过这件事到最终其实是没成功。”

*

张新杰从临时的办公桌案前抬起头,看到门口有人在向他招手。

他点了保存文件,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,站起来走出了写有"主新闻中心”的房门。门外站着的喻文州向他点点头,转身带着他走到一处僻静些的地方。

“展会规模有点小,报道写得出么?”喻文州笑着和人寒暄,手无意识地搭在胸口挂着的参展证上。

张新杰稍稍一愣,听这话似乎别有深意,只是一时间也领会不到,便顺着他的意思回答:“是有些难。这两天的活动没什么有特色的,写起来确实是难了些。”

喻文州笑意不减,显得更意味深长了些,而后递过来一张纸条。

“有兴趣写这个么?”

他虽然笑着说话,语调却平淡如水。

张新杰接了去看,见到纸上只写了寥寥两行字,却足以让他皱起眉头。

“T04展位,”他轻声念出来,“……嘉世笔庄。”

*

“知道叶修喜欢七紫三羊的当然不止我和文州,也远不止嘉世,很多爱用叶修的笔的人都知道。

“说起来还得感谢当年的一场小展会,是圈里挺有名气的那位记者张新杰报道了嘉世当时展出的笔,落的叶修的款是假的。

“当然是文州。我虽然不知道细节,但是我和叶修都知道是他在帮忙。

“不过我们也还真不知道,他是怎么分辨出两种款的区别的?

“嗯……有些问题,说不定真的不需要答案呢。”

*

他做到了。

*

他又一次撑伞而来。

迎接他的是姑娘扬起的一个笑。他回以笑意,拖着前两日参展后万分酸痛的双腿蹭进了店里,正想开口说什么,却见到姑娘突然张开口。

“喻……”

她的声音很哑,磕磕绊绊地发出来的音也有些奇怪,却听得出是在很努力地咬着字正腔圆的调。

“喻……文州。”

他愣在当场,看见苏沐橙笑的越发好看,眼中泪水却是越蓄越多。不知何时从里头转出来的叶修拍拍她肩膀,看向了喻文州。

喻文州几乎是手足无措地与他对视,慢慢地却平静下来。他们看见彼此眸中的光,不约而同地想,他们一定在某个时间或某个世界见过这双眼睛,也共同在人间流连忘返过。

“这间店面,原本就是沐橙哥哥的。”叶修继续注视着他,慢慢地开始讲述那些掌故,“他家与我家世交,我们的父亲都是国家的工美大师——但是没有用,该萧条没落的还是渐渐离去了。苏家的竹骨伞,到这一代,只剩下沐橙一个。”

姑娘胡乱地抹了眼泪,指了指窗外。喻文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,看见小雨休歇之后开始飞扬的柳絮杨花,纷纷如初见时的大雪。天色将暮,昏黄天色里一星半点的银光闪过,像是坠落的星,或是游荡在外的亡人的魂魄,悄悄回到故乡看望一眼,再最终归于尘土。

“哥哥说,下雪的时候,他会回来。”

苏沐橙背着手,轻轻地用恢复不久的声带讲话。

“有雪的时候,人间的一切,都会变成最干净洁白的模样,而那些分别已久的人……都会重逢。”

*

“那天展会回来的时候,我才下定决心去继承哥哥的遗愿,也是在那时因为那场意外,哑了很久的嗓子突然好了。”

她停下了长长的讲述,微笑着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那沐橙师姑,师傅和喻前辈他们……”

“嘘。”她向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狡黠地眨眨眼,“邱非,别问。”

“我说过啦,有些问题,不需要答案。”

因为他们比谁都更明白他们要寻找的答案。

 

*

他们在暮春漫天的飞絮中,迎着夜色并肩而行,十指交扣。

人间夜雪落。夜雪拥人间。

 

【END.】

 

 

 

[1](明)张岱《陶庵梦忆·西湖七月半》

[2](宋)苏轼《少年游·润州作,代人寄远(去年相送)》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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