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明时行

#前篇戳tag灯花漉酒

#清水古风，叶喻1v1

#诈尸回来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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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还是想不明白。”张佳乐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残茶，一面抹嘴一面微微眯了眼睛，看向喻文州的眼神便有几分审视意味，“你……你们，究竟是什么打算？”

天色沉沉，眼见一场暮雨就要落下来了。

喻文州往外瞥了一眼。他散了头发，一双眼睛盛上窗外乌云压顶的昏暗，连嘴角一抹天生的弧度都掩不住暗沉的眸色。

“实话讲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他不知意味地笑了一声，“二当家以为我们应当如何？”

“你俩非但不挑个深山老林隐居，或是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，偏偏大张旗鼓地把蓝溪阁做得这么大，还大摇大摆跟皇家打交道……”张佳乐转着杯子，幸灾乐祸般地道，“可真是艺高人胆大，在下佩服。”

“那二当家以为……若是回到五年前，叶娑这个人，该不该活着？”

喻文州这句话问得轻声细语，却无端令人听出一阵寒意来，好像只等张佳乐说一声“不该”，就能立马提着刀去砍了这个“叶娑”一般。

而张佳乐却突然笑出了声。

“喻文州，”他边笑边说，“你可真够不要命的——偏偏我们这帮子人里，你最没个亡命徒的模样，这是怎么说的？”

喻文州不接他的话，只噙着笑安安稳稳坐在那里，等他笑完了，才慢悠悠地说；“我不怕死，我怕的是别的事。为了……如果蓝溪阁暴露在那位视野之下，那于他而言，就已经是足够的保护了。这种心情，我想二当家是能懂文州的。”

“我不全懂，”张佳乐苦笑着摇头，“我能为了求个真相抛弃百花谷，勾搭上霸图军，可归根结底也是给自己求个心安，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。你这——”

他顿了顿，似乎是在寻思一个恰当的辞藻，最后轻轻一哂。

“你这，完全是把自己一条命都吊在刀尖上，拿自己的命……换叶修的。”

“我无所谓，左不过是我自甘堕落，自作自受。”喻文州还是笑，“何况我如今半死不活，也算是死过一次，既然叶修硬生生把我从忘川水里捞上来不让我死透了，那这不生不死的半条命，总该有点实在的用处。”

张佳乐怔了怔，听出了他这番话里一丝影射的意味，正若有所思着，喻文州淡淡地叹了一声，接着道：“孙大当家……孙哲平前辈，前天晚上与我见过了。”

张佳乐一惊。

“我们想的大抵相差不大。”喻文州这次的笑看起来自然许多，“都是鬼门关前潜逃回人间，既然偷了这么多寿数，总该花一半来祭拜年少轻狂时的济世安民之志，再花泰半去拼一把当年求而不得的人事，最后留下那么一点点，要把自己骗牢了，好让自己相信自己还活着。”

他站起来：“二当家派人往我们二姑娘的酒馆跑了这么多次，这次还亲自追到蓝溪阁来，无非还是为这个答案。先前朝中来报，蓝溪阁没有接，也算是交过这个答案了——京郊之案，确非鬼神所为，此为人事，不关我们蓝溪阁。二当家付过了小宴春当报酬，却偏偏还要约见少天，不过是想问孙大当家如今是人是鬼，可否回来，对么？”

张佳乐下意识地点了头。喻文州接着道；“那么如今，诸多疑问，我一起解答。孙哲平孙大当家，如今非生非死，领了幽冥地府的红衣使君职，收缴恶行累累的魂魄，算是一段执念延续下去。叶修，他活着，如今是蓝溪阁客卿。至于少天，他当年入宫只是完成任务，如今他的任务对象不复存在，他也因失职引咎而归蓝溪阁。而叶娑……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五年了。”

张佳乐沉默不语地坐了很久，再抬起头时，却见喻文州仍是嘴角带笑的模样，一身水蓝衣裳，大大方方地立在那里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张佳乐干脆地站了起来，随意拍了拍坐久变皱的衣袍，“多谢——此次别过，日后当在霸图相见。保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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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决了？”

喻文州循声望去，看见叶修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对过门框上，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草茎子。他反身关上会客室的门，无奈般叹着气：“叶前辈，你可端着点吧，怎么总这么痞子似的？”

那人浑不在意似的，把身子撑起来，磨蹭到喻文州身边，突然把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。

他俩身量相似，平素又不常有这种举动，喻文州一时呆住，几乎是手足无措了起来。

“塞北过几日就要下雪了。”叶修叼着草，说话含含糊糊的，尾音却都带着笑，“没事儿了的话，去不去燕葑看雪？”

“你……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，怎么突然有的闲情逸致？”喻文州眨眨眼睛，一时的慌乱过后已经镇定下来，“怕不是小肖那里有什么事？”

叶修“啧”了一声：“好吧，你真了解我——不过我虽然不爱出门，你若是想看雪，我也肯定奉陪啊。”

怎么又变成他的锅了？

喻文州无奈地瞥了他一眼，把他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，径自走了，留下一句“定了时间叫我”，兀自带着含笑的尾音徘徊不去。

被无情抛弃的叶修站在原地，脸上随意的笑容渐渐淡下去。他靠着墙，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望着喻文州的背影消失的方向，眼神却逐渐沉了下来。

那场蹊跷的大雨，以及那个冒充索命朱使的人，还有宫里那位，都像是在把什么东西，往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推。

而那个结局里天高云淡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或渡尽劫难，唯独喻文州孤独地躺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，带着一种释然而解脱的快意……鲜血淋漓。

叶修垂下眼睛，依然是没个正形地斜倚着墙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唔，天官院除了老王和秀姐儿都是废物——左右打不过我。”

他把曾经梦到过的那个画面暂时埋进心里，不紧不慢地转身走了。

而大雨突然砸在窗前。
 
 
【春来宴 终】